古坤庙的新发现
高迎新
吕梁的盛夏是丰膄健朗的,一眼望去,草木一反冬日的萧杀凋零,呈现出郁郁葱葱、滋润饱满的生机勃勃景象,犹如风姿绰约、魅力无穷的少妇,但这要到骨脊山下的庞泉沟,当然还需放松心情细细品味,那里不光是山水如画的景致,更多的是一种难得的远离红尘喧嚣的心境。
吕梁的名字令人连想到骨脊的象形字,环环紧扣坚韧不拔,据史料记载,如今的骨脊山古时叫吕梁山,古人的睿智和想象力真是令人钦佩之极。
同大多数人一样,人们对于吕梁最初的印象源于那部著名的描写抗日战争的小说,后来又改编成电视剧并在央视一台黄金时段播出,是这本书把吕梁这个名字传遍华夏大地。这部小说后来成为当代文学史上山药蛋派的代表作。大抵也是源于这部小说中的故事和场景,吕梁也就与勇敢、朴实、勤劳、奋斗联系在了一起,当然也顺理成章地和山高、水险、贫穷、愚昧联系在了一起。当代人搜肠刮肚提炼的所谓吕梁精神,其实也大多源于战争年代艰苦环境中的奋斗情节。后来呢,吕梁因煤碳而崛起,经济总量在山西拿了头魁,吕梁又和财富、发展联系在了一起。但不幸的是,随之而来又和暴富、污染等字眼有了缘分,煤老板财大气粗一掷千金的故事,各种版本在京津沪广上演,那种传言几乎把吕梁富人描绘成一个活脱脱的山大王形象。这时候和外地人一谈起吕梁,“哦,你们吕梁,富啦”!但随后的话题便很快转到人们的生存环境上,空气污染、水污染、无序乱建、到处堵车。“唉”!外地人闪烁其词,听得出来,潜台词里是那个难以启口地感叹和无奈。
这种感叹和无奈的心情是复杂的,其中主要有对在艰苦环境中敢于吃苦奋斗的夸赞,但也不乏对财富占有的羡慕嫉妒,当然还包括对一些人轻而易举地获得巨额财富的谴责,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,这样的情感当然也包含着对公平正义的渴望,不难理解。
一
其实,吕梁承载着悠久厚重的历史,它是陈子昂在幽州台上面对大风的慨然高歌,是登临骨脊山一览众山小的博大情怀,是晋陕大峡谷黄河大同碛的惊涛骇浪,雄浑伟岸,令人心旌摇荡回味无穷。吕梁的悠久厚重,不是见于《尸子》“古者,龙门未开,吕梁未发”的远古阐述,也不是主峰孝文山古碑的孤零寂寞;不是孟门南山寺中那尊断了头的鲧石像仰天长叹,也不是汉画像石古墓和左国城头飘荡的旌旗狼烟;不是碛口黄河古渡晋商帆樯云集、艨艟连翩的壮丽景观,也不是红军东征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硝烟弥漫。对吕梁的认识仅限于那本著名的小说和今天富裕与贫穷、发展与污染的现状是远远不够的。更深层次的认识需要足够的学识,横溢的才情和哲理品格,但那是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的事,我们只能从部分史料和现存的大禹遗迹就这个话题进行粗浅的探讨。
治水,从古到今历来是朝廷和黎民百姓的大事,追溯中国有记载的治水历史,大抵应该始于鲧、禹父子特别是大禹,大禹治水常见的说法是在黄河、淮河、长江以及江南、西南等地。黄河流域主要在晋陕峡谷出口的禹门口、龙门、孟门山以及梁山、岐山。那么吕梁孟门呢,南山寺那块留有大禹脚印的“禹王石”是真有其事还是历史传说?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,十余年来不断地下壶口、临孟门、赴禹门口、拜大禹庙、二上骨脊山、穿三十里桃花洞寻根问底,寻迹考证孟门湖和大禹遗迹,大致理出了个头绪。
但是问题又来了,对大禹治水史学界一直争论不休,尧舜时期大禹治水的更早更有说服力的佐证在哪里呢?
说来可笑,多年来大禹这个名字总是一次次地来撩拨我,只要是游走在吕梁的山水之间,凡是和禹字有关的地名、山名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眼前显现,在脑海中不断地停留、闪现,时隐时现,让你心驰神往,渐次化为一幅古意飘然、苍茫浩然的自然画面。
夏日的一个上午,我正和若干年前登骨脊山的向导张玉照先生畅谈,一位先生和女士突然来访,先生自我介绍是陕西韩城的孙继宁,女士是离石的高秀丽,孙先生虽不认识但却早闻其名,是一位致力于黄河历史文化研究的执着学者,高女士研究佛教文化。一番寒暄后,孙先生告诉我,在离石城区的后瓦窑坡村有一座古庙,古壁上有一个重大发现,一段文字里证实了大禹治水的历史存在,非要我去看看。孙先生的陕西口音似懂非懂,但看得出来激动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
什么,古壁?什么样的墙壁这样坚固,几百年难道还没有被风化侵蚀以至于塌陷吗?恐怕是连残垣断壁也了无痕迹了吧。绕着弯问了半天,才弄清韩城话“碑”、“壁’不分,“古壁”实际是“古碑”, 半信半疑间,终究经不住大禹的诱惑,那就去看看吧。
后瓦窑坡村就在城东,一步之遥。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,越过熙熙攘攘的市场,我们走进了一条深巷。这是一个居于繁华闹市的城中村,一个妇女在庙门前的树荫下纳鞋底,夏日骄阳,树影婆莎,在“孟夏草木长,绕屋树扶疏”的背景衬托下,那熟练的动作和安祥的神态令人心折。院内一个穿花格衣服的女孩在屋檐下写作业,那专注的样子和古庙的静瑟安宁融为一体。大门上悬挂着“古坤庙”的牌匾,我心头一阵惊异,“古坤”,这二个字承载着多少远古的呼唤和悠久的记忆!碑文记载,“古坤庙”的称谓来自古代,这样的称谓在吕梁是否唯一不敢说,但的确不多见。古坤庙在凤山脚下黄土壁旁依山就势,寺院打扫得很干净,一株百年老槐将浓郁的绿荫洒向满地的青砖。
在孙先生的指引下,我们在庙右侧的院里找到了那块明景泰七年的古碑,至今已有五百六十多年的历史,字迹风化,依稀可辨。孙先生说,此碑为“国内所罕见”,它的历史文化价值“非常之大”,对于研究四千多年前中国古代尧舜时期的历史地理文化,特别是对鲧禹治水的历史问题,有着“十分重要的意义”。
古碑寂寞而冷清地在墙角立着,仔细佛去尘土,借着阳光射过来的阴影,依稀可见碑文:……“州之东五里,而近青阳都瓦窑坡古迹后土圣殿至灵有感,地秀人杰,……北靠吕梁山之佛远,巍雄万丈,先贤有道:禹圣治水而经临前王避暑之境,系地脉而相通其形势……”。
稍稍翻译一下碑文中关键的29个字。北靠吕梁山,即骨脊山,在离石以北偏东方向,《汾州府志》:“吕梁山:一名骨脊山,在州治东一百里,与交城县接壤。禹治水经于此”。《禹贡》:“治梁(吕梁山)及岐(狐岐山,位于孝义)”。骨脊山在今方山县北武当镇阳湾村骨脊沟,这里林深茂密,峰峦高耸,主峰海拔2350米,著名的北武当山在其西北方向。当地俗语:“北武当山高,高不过骨脊山半山腰”,说了它的高耸如云。“先贤”当指尧舜,后一句的“前王”,固然也是指尧舜,“避暑之境”,就是骨脊山下的以庞泉沟为中心的盆地,北武当山、骨脊山、孝文山、云顶山环绕。这里平均海拔在1300米以上,云蒸雾罩,山高林密,流水潺潺,是个难得的清凉之地,尧舜以来一直是帝王官员常来避暑消夏的地方。
我们再来看这个“坤”。在《周易》中,乾、坤是一种阴阳互补的关系,乾为天,坤为地,乾为阳,坤为阴,乾为父,坤为母,传说中的女娲,其实就是后来供奉的后土娘娘。祠庙曰“古坤庙”,名符其实。大殿中,三个塑像是分别是圣母娘娘、送子娘娘、催生娘娘。圣母娘娘座下是条金鱼,拿着麦穗,管着吃、喝、用,预示年年有鱼(余);催生娘娘拿着斧子,既寓意劈山救母又暗含刨腹产;送子娘娘抱着孩子,给人类传宗接代。在母系社会中,母亲是神圣而至高无上的,圣母就是人类的母亲,没有她就没有人类,当然也就是人类的主宰了。
碑文记载,古坤庙旧址以前在凤山山顶,西面就是凤山道院,规模自然很大,香火也很旺盛。世事沧桑,年久失修,旧庙已了无痕迹,今天的古坤庙是前几年村民集资重新修建的,依偎在凤山脚下的这个黄土湾里。在这个升平年头,又正值中午时分,寺院、老槐、古碑,一切都寂寞在骄阳的照射下。
二
按照孙先生的说法,他认为在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以前的五千年其中心是在甘肃天水、河西走廊一带,后来移到了秦晋大地。是啊,一部纷繁复杂的人类文明史,数千载惊心动魄、悲欢离合的活剧,战争与和平,文治与武功,就这样被化着了几段简单的时期裁定。远古时期,黄帝从甘肃天水一带来到黄河秦晋两岸,当时的这里的首领就是后土圣母,“黄帝和后土娘娘联合建立了中华大地,以中条山和华山地区为标志,曰‘中华’”。当然,这种部落地域的大转移是循序渐进不知不觉的,随着社会发展和生产方式的改变,前后持续了近千年,这就是上五千年和下五千年的分界线,时在尧舜统治时期。
这样的推断是否有根据我们暂且不去管它,但鲧、禹父子就是在这时被推到了治水第一线。在我国,到处都有关于大禹治水的遗迹和传闻:除了吕梁,还有安徽怀远县的禹墟和禹王宫;陕西韩城的大禹庙;山西河津的禹门口;山西夏县中条山的禹王城址;河南开封市郊的禹王台;禹县的禹王锁蛟井;湖北武汉龟山的禹功矶;湖南长沙岳麓山的禹王碑;甚至远在西南的四川南江县还建有禹王宫;而河南洛阳更有大禹开凿龙门的传说,这些遍布中国的大禹遗迹,自然不乏后人的传说、杜撰,但都记刻着大禹的丰功伟绩和人们的对他的长久思念,其中饱涵的道理令人深思。
距后瓦窑坡村东约100里,顺着那条著名的古秦晋通衡大道,越过黄芦岭,就是三十里桃花洞,也称向阳峡,上溯到远古时期,大禹曾在这里“凿穿垒石”。距黄芦岭不远,有一条河叫“禹门河”,它贯穿于山岭之间,东注于文峪河。还有一条河发源于岭底村,流经向阳峡,也归于文峪河,这条河今天叫“峪道河”,在史料中,它的原名叫“禹导河”。
有关大禹治水的传说在民间世代相传,在吕梁更是家喻户晓。《尸子》:“古者,龙门未开,吕梁未发,河出孟门之上,大溢横流。无有丘阜高陵尽皆灭之,名曰鸿水”。说的是远古时期洪水泛滥的情景,文字简短,但令人不寒而栗心惊胆颤。
远古的吕梁,苍山如海,悬湖横贯,洪水肆虐,一次次天灾洪水,传递着大自然神一般地强大威力,在肆无忌惮的洪峰面前,土地、房屋、村落、城镇,犹如砂器、陶罐一般脆弱,在天倾地陷的被瞬间毁灭,也引发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。山西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孟繁仁先生经过多年考证认定,远古时期晋陕之间有许多高原悬湖,“孟门湖的洪水正是在骨脊山以东,越过吕梁山的分水岭,进入属于太原盆地范围的交城、文水县境内。这一段古代洪水通道,成为今日文峪河的中、上游段”。骨脊山位于方山、离石、交城交界处,主峰海拔2350米,山上有大禹治水时的“揽舟大铁绳”,有“汉刘眈碑,言大禹治水事”。不远的铁錨山甚至“世传有揽舡铁环,禹治水所制也”。(明万历《汾州府志》)为此,我二上骨脊山,试图在残阳绝壁、西风古道间找到一点蛛丝禹迹,但终因山势陡峭,雾蔼笼罩,每次都无功而返。五千年的风雨侵蚀,沧海桑田,今天遗迹找不到并不奇怪,并不能据此推断传说、史料纯属空穴来风。
“金锁关水,出汾阳县西三十里关峡,一名悬泉水,俗呼向阳峡水。此水经过向阳村引资灌溉。其右一涧,俗呼‘禹门河’,导源山谷,至张家堡,有泉曰:麻窟泉。禹门河,又名禹导河”(明万历《汾州府志》)。
面对洪魔肆无忌惮的侵袭,大禹治水当然不是一蹴而就,这需要相当的时间和足够的勇气。他走得很远,先凿龙门、后治孟门,他沿着孟门湖疏导四溢的洪水,由歧山到吕梁,循山脊而北就是黄芦岭,《魏书.序纪》称“从西河凿谷南出”。黄芦岭位于骨脊山以南,在远古的洪荒时代,天地茫茫,洪水滔滔,凿开向阳峡,疏导禹门河、禹导河……
关于孟门高原悬湖,2005年我到孟门上游的小河垣子村走访,亲眼所见在黄河岸边的山头上,几辆大型推土机推出裸露出来的竟是成片的河沙和鹅卵石,要不是亲眼所见,很能相信在这距河床垂直高度在100多米的高山上能出现只有河流里才有的沙石。由此可见远古的晋陕峡谷的确存在几个或者若干个高原悬湖,大禹登临骨脊山察看水情,并有拦舟大铁绳,实在不足为奇。
三
治水实际上是对大自然宣战,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古代,人类的原始意志力显得地多么微不足道,以至于最后不得不请神仙、妖魔的来帮忙,这样的情节在戏剧、小说、传说中比比皆是,阐述着人类的无奈和愿望。“九曲黄河万里沙,浪淘风簸自天涯 ”,治水并非易事,不仅需要胆量和勇敢,更多的是智慧和执着,大禹在与洪魔长达十多年的生死搏斗中,既要有纵横大气的宏观把握,又要有细致深入的微观应变,这里既贯穿着心胸博大的战略思考,又张扬着战胜自然的飞天啸呤,回眸一顾尽显生命的英雄气概。
旌旗猎猎,云水芒茫,首先是鲧大军出发了。面对浩瀚恣肆,风波奇诡的大江大河,极目天涯,何处是治水的关键。鲧用水来土挡的办法,运土筑堤,把土地、村庄用堤坝、土城围了起来,遇到洪水泛滥,便不断增高加厚,水越涨堤越高。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最后的结果是堤毁墙塌,洪水更加泛滥成灾。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,人类任凭洪魔将一片片土地、村庄沦为汪洋一片。
鲧治水失败的后果是自己被处死在羽山,身首两处,孟门南山寺发现的鲧的无头雕像似乎佐证了此说法。随后尧又命鲧的儿子禹继续治水。大禹领命,吸取了父亲失败的惨痛教训,首先是带领契、弃等人和徒众助手跋山涉水,进行实地考察,他把江、河、淮等重要河流的源头、支流、上游、下游考察了一遍,水的走势、山脉走向、河道的容量、洪水流量都是他的“重点考察对象”,黄河流域当然是他考察的“重中之重”。
大禹从禹门口一路风尘仆仆地登上了吕梁山。吕梁有幸,孟门有缘,高耸入云的骨脊山在这里稍稍羁绊了这位巨人的脚步。他登高望远,是啊,云海茫茫,哪里该是孟门悬湖的出口呢?他登高望远,仔细测量,越过无数高山大川。他的实地考察不是为了装点门面和制造效果,也肯定没有严肃回避、鸣锣开道、前呼后拥之类,只有寒饮露宿、含辛茹苦,这样的考察自然很辛苦,但掌握的资料却是真实可靠的。
日暮乡关何处去,唯有浊流滔滔,烟雨茫茫。有了大禹领头,乡民们为了脚下的这一片土地,没有远走他乡,传统的乡土意识栓系着他们,战胜洪魔的希望激励着他们,他们义无反顾地跟着大禹走上了和洪魔决斗的道路。
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,这是一幅大漠孤影背景下黄河流域顽强拼搏的自然画面,这位勇敢的指挥者,带着他的一方子民,以一种浩然尔滚,毫不矫气的的精神,为了脚下的这片美丽家园奋力搏斗,面对浩浩汪洋,“而今迈步从头越,苍山如海,残阳如血”。他们把主河道加深加宽,把支流疏通与主流相接,使所有的支流都归于主流。他们把原来的高处修筑使之更高,把原来的低地疏濬使它更深,便自然形成了陆地和湖泽,他们因势利导,开掘豁口,改河变道,把水引向地处……那些大小湖泽与大小支流连结起来,形成了后来李太白感叹的“君不见,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腾到海不复回”走向形势。
大禹指挥治水大军取得了辉煌战果,可以想见,在他心中始终涌动着一股激情和内在冲动的,这是一种仰俯古今天地为民谋福祉的内在动力。否则难以完成如此浩繁宏大的治水工程,他公而忘私,以至于“手足膑邸”,“三过家门而不入”,这需要一种倚天仗剑的气魄和伟岸雄起的气魄。
今天的我们,生产力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古人的想象,高科技手段和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令人惊奇,但大禹那种为民谋利的献身精神,不仅是我们民族的骄傲,更是我们需要传承和发扬的宝贵精神文化遗产。实现中国梦,需要再铸民族精神和人文批判精神,寻迹大禹不是怀旧,也不是猎奇。不错,我们需要莺歌燕舞歌舞升平,但也需要历史感和危机感,后者似乎更值得倡导和强调。民间的传说是通俗朴素的,却并不浅薄,在它传承的过程中,充分吸纳了民众的社会体验和感情积淀,因而比史书上的阐述更具有权威性和终结意义。
四
在后瓦窑坡村古坤庙的院子里,满口陕西口音的孙先生很激动,这位研究了大半辈子的文化学者,对他的罕见发现如数家珍,滔滔不绝。
明景泰七年的这块古碑,碑文写很朴实,没有通常的歌功颂德、华丽辞藻,篆刻的字也算不得上乘,但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碑文本身。特别是那二十九个关键字,把孟门禹王石、马茂庄汉画像石、骨脊山汉代古碑、以及吕梁遍存的大禹遗迹联系到了一起,它向我们透露的重要信息至少是:一是大禹治水的确到过吕梁,并在骨脊山察看水情,在孟门凿开蛟龙壁;二是吕梁过去是尧舜帝王的避暑之地,可能就是所谓“北都”,黄帝时期分为北都、南都、西都、东都。这样一来就跟司马迁《史记》中的《禹本纪》联系在一起了。孙先生说,这二十九个字,“一下子把中华上五千年和下五千年联系在一起了”。
有没有联系我不敢断言。但这样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。骨脊山、孟门湖、揽舟大铁环、禹王石、汉画像石、前大禹、后大禹、车赶乡、禹导河……在一个个具象化的大禹遗址和残垣断壁前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远古的大时代,看到的是大禹义无反顾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。
古坤庙偏于一隅,庙的规模也不大,除了庙会期间的祈祷还愿,一般游人是不会去的。这有什么看头呢,既没有风景如画的景致,也没有趣味好玩的去处。至于那些冰冷的痕迹斑斑的古碑,更是不如花岗玉石的雅典时尚,人们似乎没有太多的兴趣。就算有个别识趣的进来,也不过是站在古碑前呤读几句,风雅一番,转过身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。而偶尔有俊男倩女进来恐怕连看也不待看,这里既没有炫目撩人的色彩,也没有流行音乐的时尚,更不适合相互依偎谈情说爱,他们从碑前走过,目光里透出游离和浮躁。
远古沧桑、百代烟云已渐次变得模糊。古碑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任日晒雨淋,风雨侵蚀,用不了多久,碑上那些珍贵的字也将变得模糊难认,以至最后变成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。我想,这些年我们修了那么多的高楼大厦,能不能从那些巨额资金中拿出那怕是一点点把这块古碑保存起来呢,使它避风遮雨,安度日月,以留给后代,延续华夏文明。单从经济价值上讲,我保证这是一支潜力股,它只会升值不会贬值,我以一个公民的名义担保。
五月的吕梁,清晨还有些凉意,古坤庙山顶上的风山公园里晨炼的男男女女很多,我不由得想起王安石一句诗:
派出昆仑五色流,一支黄浊贯中州;
吹沙走浪几千里,转侧屋闾无处求。
眺望东北方向,小东川那边峰峦间云蒸雾罩,影影约约,骨脊山在雾霭中时隐时现,哪天,选一个晴朗的日子,该再上一趟骨脊山啦。
2013年6月18日于离石